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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情人《一》

「妳這企劃案是怎麼寫的！沒有邏輯性也就算了，連個基本計劃都沒有。問這個，這個不知道；問那個，那個沒想到！那妳的企劃案是怎麼生出來的！真懷疑妳在公司是怎麼生存下來的！」協理大聲地吼著，我想，同事們也都聽到了吧。協理的嗓門還真不是普通的大。

 我一如往常地沉默以對。

 「妳倒是給我說句話、應個聲啊！妳現在打算怎麼做？」協理深吸了口氣平復心情後開口。

 「這不是我的責任。」我明白的說。

 「什麼叫不是妳的責任？」協理的呼吸又開始急促了，終於，他又大吼出聲。「不是妳的責任，那這應該是誰的責任，難不成這該是我的責任！」這次他還加上了動作，雙手用力拍打桌面並且順勢地站了起來。

 喔……可憐的桌子！

 「這是煒煌的case。」不同於協理，我心平氣和。

 「煒煌出差妳也不是不知道，和他同組的妳不就應該好好幫他嗎！」我好像看到他的嘴巴吐出了火，他真的氣炸了！

 「我不清楚他的case。」我說的是實話，我們雖是同組成員，但是我們一組裡有五人，本來就是各忙各的案子，突然要我接手，我怎麼寫得出來？

 「那妳當初為什麼要接？」協理也知道這種情形，所以他又坐下試圖平復激情。

 「因為沒人要接。」

 「說清楚。」

 「煒煌的想法奇特、刁鑽，不過寫出來的企劃都很棒，所以接手他的案子太困難了。」我據實以告。

 也正因為如此，煒煌是我們的組長……一個不管事只管自己的組長。

 「那為什麼你們都沒有人說，不說我們怎麼會知道，不知道我們要怎麼去應變，不能應變的結果妳看到了嗎？寫得一塌糊塗的企劃案、不接受企劃案的企業主、沒有企業主我們就等著喝西北風了！」

 「是。」我無話可說。

 「是是是、只會說是！說是就能讓企業主回心轉意嗎？給妳三天的時間補救，救不回來妳也不用再來了。」

 「是。」我退出了協理辦公室。

 三天，再三天我就成了這一波失業潮的一個了。

 ***

 我，谷苡苫，二十一歲，是個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不好也不壞、不美也不醜的一個人，所以我並不顯眼，但是也不礙眼。這就是為什麼我在畢了業之後就在這間公司一直待到現在的原因。

 沒有什麼大的表現，也沒有什麼過錯出現的我可以在公司待了三年卻仍有人不認識我。這是我在公司生存的主要因素，因為，沒人注意到我。

 我走在街上，心裡想的不是那份企劃案，而是三天後我就要走上失業的路途了，可是為什麼心中沒有難過，卻隱隱有著一絲的興奮呢？

 其實早就想離開公司了，不過因為懶得再找工作，更懶得再轉換跑道，所以就這樣待了下來，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公司辭去我要付我遣散費，如果自動離職就沒有這多出來的收入了。雖然不多，卻也不無小補。

 隨意地走在逢甲商圈，沒有存在感的我感到份外自在，就像是一個隱形人走在人群中一樣。

 「小姐、小姐……」聽到這類叫喚聲的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不予理會。

 像我這種連走在路上都會被發宣傳單、宣傳面紙，甚至是衛生棉試用包的工讀生給忽視、遺忘的人，怎麼可能會有人叫住我呢。

 「小姐……」這聲音怎麼好像出現在耳邊啊？快閃！

 「這位小姐……」有人拉住了我的衣袖。

 怎麼？原來真的是在叫我啊！

 「你……看得到我？」我吞了口口水後滿臉疑惑地問。

 「當然看得到啊，為什麼會看不……妳、妳不會是……是……鬼吧？」換他緊張地連吞好幾口口水。

 你才是鬼咧，居然說我是鬼！怏怏不快的我心想。

在這麼多年後，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會在人群中發現我的存在，不習慣的感覺充斥全身，我轉頭就走。

 「小姐、小姐……」那聲音的主人仍是跟隨著我。

 「你有什麼事？」我邊走邊問。

 「可不可以幫我做個問卷？」他說。

 「問卷？」

 「嗯，我們公司正在調查二十至三十歲的成年女性的消費習慣，是為了新產品的企劃……」

 聽到企劃兩字，我就又想起三天後就會讓我滾出公司的企劃案，於是我馬上面無表情地掉頭就走。

 「欸，小姐……」那聲音依舊如影隨形。

 「我不想做這個問卷。」

 「好，不做問卷，可以請教妳一個私人問題嗎？」

 「私人問題？」我好奇地停了下來。

 「是的，私人問題。」

 「說說看，回不回答就是我的事了。」

 「好。請問一下，為什麼當我叫住妳的時候妳會這麼驚訝，還有那麼奇怪的問句？」

 「沒看到嗎？」我示意他看向周圍的人，沒有人注意到我們兩個，即便我們是站在路的正中央。

 「我相當的不顯眼，而且我也喜歡這種不顯眼，本來你應該會是個很容易吸引人們目光的人，但是你有沒有發現，當你和我一起說話時，你也同時被周遭的人給忽略了。所以當你叫住我的時候，我才會有如此訝異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是告訴他了，雖然我並不想讓他知道這麼多。

 他是個很有海洋氣息和熱情太陽感受的大男孩，我想他如果不是還在唸書就是這個社會的新鮮人吧。

 為什麼一個寧靜的海洋和熱情翻騰的太陽居然能在一個人的身上如此合諧？我想不透，也不想想透！

 「是嗎？可是我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見妳了，一點也不覺得妳不顯眼啊。」他說，「或者是我們的磁場相近吧。」他笑笑地說。

 他的笑中有著眩人的氣息。

 「可惜，我並不這麼認為。」我又開始往前走。

 「小姐，既然我能一眼就看到妳，那就表示妳我有緣，幫我做個問卷吧。」他還是跟了過來。

 「憑你的條件，隨便問個人都會願意幫你做問卷的。」

 「可是她們都不是妳。」

 「很難笑的笑話。」

 「這不是笑話，我說的是真的。不為別的，就為了妳的特別，妳的不願顯眼、甘於黯淡，我一定要做到妳的問卷。」他認真的說。為什麼知道他認真？因為他的眼神。我一直相信，眼神是不會騙人的。

 「就為了一個緣字？」

 「就為了一個緣字。」

 「好，我答應你。」我再度在路中央停了下來，仍是沒有人在意我們，「但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請你當我的一日情人。」

  ~~~待續~~~